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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家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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橄欖廳被封了不到幾天,又被下令解封,克維爾頓暗中護送茉漢納進入橄欖廳,重新購置了一套鐐銬,將她鎖到曾經的臥房。

接下來她就開始休整破爛不堪的橄欖廳,請工匠前來給精銅大門上漆,翻新泥土,移除壞死的橄欖,移植新的樹苗,至於邸宅內部,為了保證茉漢納的秘密不外洩,克維爾頓親自動手翻修,順帶將被蟲蛀空家具都換了一遍。

烏塞伽迪爾來過一次,然而就停在衣架邊不走了,擡手取下掛在上面的一柄軍刺,掂了掂,順手遞給了克維爾頓:“拿好這個,別到處亂扔,挺有用的。”

克維爾頓連劍都不常用,此刻見到這種兇器,眉頭皺了皺:“我不用。”

烏塞伽迪爾只是笑著感嘆:“我聽說,你那人跟茉漢納在這裏打得驚天動地,但你的馬卻在門外?”他見克維爾頓還是一臉不解,嘆了氣點明,“你不是把她的軍刺掛在韁繩上了麽,她沒拿到最趁手的武器,自然沒發揮好。”

克維爾頓不服氣:“你怎麽不說我發揮得很好呢?”

“你當然發揮得好,要是敗於茉漢納之手,你就得揮發了。”烏塞伽迪爾仔細查看手中的軍刺,“你瞧瞧這裏,一個小齒上,五道血槽,要是有這樣的東西在我手上,我都敢兼個軍職玩玩了,只要捅一下……你應該知道後果的。”

克維爾頓一臉抵觸。

烏塞伽迪爾平淡道:“我這樣說吧,如果你拿的是劍,必須要殺一個人,最低也起碼兩下,刺入要害,拔出,血才能噴出來,人才會失去力氣出血死亡。如果你運氣不好,傷到的不是要害,或者用力不夠,那就要更多的次數彌補,這對於你來說,也是一種反傷害。”他輕聲笑,“但這軍刺不一樣,它會自己在對手體內開出鋼鐵之花,於是你一擊必中,可能對方死法痛苦了點,但你可以轉過身啊。”

克維爾頓眉頭皺的更緊:“你都舉的是什麽例子!”

“對他人殘忍之物,便是於自己的仁慈。”烏塞伽迪爾將軍刺拋給她,笑得隱晦,“克爾閣下,用心體會。”

克維爾頓用肺都體會不出來,她就把那把軍刺放到了軍務廳,當鎮廳之寶一樣放著。

烏塞伽迪爾畢竟是第十二軍團長,對第一軍團還是能避則避,平日全靠通信。他不會依布烏海語,但他鬼點子多,特別會玩文字游戲,加上那字寫得醜吐了,克維爾頓深深覺得,要是他的信被截住了,沒準兒比格洛歐的信還安全。

短暫的幾次見面,烏塞伽迪爾頭一個要求她多抓住機會認識各地的大主教,因為足以左右教皇決定的樞機主教,便是從這些大主教之間挑選的,克維爾頓疑惑:“我要費這個心思幹什麽?直接討好現任的樞機主教不行嗎?”

烏塞伽迪爾眼皮都不擡:“因為你能活得很老,當然要啃新茬。”

克維爾頓:“……”

雖然說得很有道理,但為什麽聽著就是這麽不爽呢……

如今的克維爾頓,像巨龍保護財寶一樣坐鎮橄欖廳,幾乎不出聖城,她明白自己的處境,待在聖城裏,有軍營長與代理第一軍團長的頭銜,充當智囊的烏塞伽迪爾,還有個強勁的未來公爵殿下,就算有人針對她,也會掂量掂量。

但她顧慮的事還是如期而至,她剛從一位駐留聖城的大主教處喝茶歸來,因為靠近橄欖廳,便揮手讓身後的軍士都解散,沒想到就這麽一下子的功夫,她還沒來得及打開橄欖廳的大門,一雙手就從身後輕輕按住她。

簡樸的白色麻布手套,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頸,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,看似輕柔,實際上這雙手加大力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,這一瞬間能讓頭和身體反向旋轉三百六。

克維爾頓第一反應就是某個令格洛歐頭痛的人物,埃斐爾·加德,自稱邁希倫家族的秘書,卻玩得一手好棋。

輕輕的呼吸聲在她耳邊,克維爾頓沒有動,過了半天,果然身後的人開口了:“帶我去見茉漢納。”

克維爾頓舉起鑰匙:“邁希倫家族不會連一座橄欖廳都進不去吧?還要我開門?”

“茉漢納不在橄欖廳,她在哪裏?”

克維爾頓驚異道:“是麽?那我就不知道了,我得到的命令,就是守住橄欖廳。”

“誰給你這個命令?”

“埃斐爾閣下不是很喜歡自己動腦麽,別人給出的答案你能相信?”

身後的人不說話了,過了一會,竟然靠得更緊密一點,原本只是寡淡之極的青年,如此認真的凝視,從他身上竟緩慢透出一絲侵略,令他的眉目都如此生動。

克維爾頓立刻察覺到他要動手,倒不是惶恐,只是覺得奇怪,雖然沒有真正與埃斐爾對陣過,但他不像個習慣於自己殺人的人,還沒等她出聲,埃斐爾忽然說:“克維爾頓閣下,勞煩你跟我走一趟了。”

原來是挾持,克維爾頓點點頭,對方按理出牌,她也樂於接招:“好。”

埃斐爾壓低禮帽,伸手攬住她,袖口的一把匕首正貼著她的腰,克維爾頓也不亂動,走的是聖城裏偏僻的小道,一直跟著她走到了一座頗有規模的莊園旁邊,埃斐爾敲開一扇小門,帶克維爾頓進去。

克維爾頓掃了一眼,瞧見桌布的一角繡有一個圖案,鷹銜鐵環,這是邁希倫家族的家徽,她收回目光,又聽到埃斐爾說:“請將手伸過來。”

克維爾頓沒明白,但埃斐爾嘴裏說著“請”,手上卻是一把擼起她的袖子,另一只手拎著個東西摁到她胳膊上,用力壓了一下後,又松開。

混血的皮膚蒼白,所以那個印記就格外醒目,黝黑帶青,邁希倫的家徽。

“埃斐爾閣下是什麽意思?”

埃斐爾指尖一挑,伸手比了個方向:“從這扇門進去,往左一直走,會有另一扇出去的門,我就不送了。”

這表明讓她離開的意思,讓克維爾頓摩挲著手臂沒說話,半晌,看埃斐爾仍然貌似恭謹地站著,她倒退著走到門邊,拉開門板走了出去,走出莊園的一路上,也沒人阻攔。

等回去後,克維爾頓越想越不對,也不敢擅動胳膊上的印記,直接約烏塞伽迪爾出來見面。但這一次,烏塞伽迪爾直接放話出來拒了,拒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。

深夜時分,克維爾頓也睡不著,拿了血去餵茉漢納,自從茉漢納轉化成了血族後,隱藏氣息是一流的,要不是她手腳上都栓了長鐐銬,克維爾頓也找不到她。她倒了一杯血,放到茉漢納的臥房裏,不一會就聽見鐐銬嘩啦啦的響,有手伸過來搶走了杯子。

她重新關上了門,回到自己的書房,打開門只聞到撲鼻的咖啡香,之前放話拒了她的烏塞伽迪爾正在攪拌著咖啡,低垂著眼,看起來平靜又溫和。

“袖子往上弄,我看看。”烏塞伽迪爾抿了一口咖啡,向她示意。

克維爾頓直接脫了風衣外套,裏面是無袖的鎖子甲,手臂肌膚蒼白緊實,家徽清晰可見,烏塞伽迪爾只瞧了一眼,就用拳抵住了眉心,低低地笑出聲:“你被埃斐爾擺了一道。”

一個小男孩用這種聲調笑起來,明顯是他情緒極度不穩,克維爾頓也不吵他,任他笑完,烏塞伽迪爾擅於控制情緒,很快調整過來,喝了一口咖啡:“你從邁希倫家族走出來的事,聖城裏有點消息渠道的,都應該知道了,如果我跟你只是普通的盟友關系,必定要避嫌,因為你很可能被打上了‘邁希倫’的標簽,這在聖職中是一種無形制約,分裂你的人脈,你也很可能受到上面的質疑,從而根本升不上去。”

克維爾頓坐到椅子上:“我手臂上這個,怎麽辦?”

“這是邁希倫家族特制的油墨,洗不掉,而且這個位置是他們的長期盟友或爪牙必須烙下的地方,就算你刮掉一層皮,只要有印子,判定你的陣營分分鐘。”

“我不是完整的人類血統,愈合速度很快,剔掉這一塊,應該不會留下什麽疤痕。”

“的確,你是可以這麽做。”烏塞伽迪爾敲擊著杯壁,“但你非人種族這件事,埃斐爾下一秒就會想到,你別輕視他的推算能力,畢竟格洛歐殿下的種族問題,就是他第一個提出來的。”

靜默了一會後,烏塞伽迪爾放下了咖啡杯:“以後,別抱著你能從他身上套出點什麽的想法,瞧,吃虧了吧。”

過了好長時間,克維爾頓突然說:“也許不。”

“嗯?”

“端不掉邁希倫家族,也就沒辦法動茉漢納。”克維爾頓說,“埃斐爾找上門,那我就幹脆效忠好了。”

烏塞伽迪爾看了她很久:“……你決定了?到時候別哭鼻子哦。”

“我能哭什麽?”

烏塞伽迪爾慢慢笑起來:“你也聽到外面怎麽叫埃斐爾的,本來如此值得尊敬的一個對手,卻只被叫做‘邁希倫家的走狗’,何況你身為聖職卻效忠貴族,是你政績上的汙點。”

“但這座山擋住我的路太久了。”克維爾頓疲倦地說,“我很難保證埃斐爾·加德會不會通過我陷害你們,從現在開始,你和格洛歐都對我保持警惕與防備吧,就像敵人一樣。”

“我重申一遍,你確認決定了?”

“決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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